崔令宜的目光从他眉骨处一颗黑痣上掠过,掩袖咳了咳,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臂:“我还有些咳嗽,平谨兄离我远些。”
卫云章提过,他在翰林院内与一名姓张的同僚关系不错。此人名松字平谨,眉骨上长着一枚黑痣,十分好认,活跃奔放,素来话多。由于二人太熟,反倒更容易看出端倪,是以,卫云章特意叮嘱崔令宜,让她尽量少与他说话。
“咳嗽了怎么不在家歇着,等痊愈了再来上值嘛。”张松抄着袖子笑道。
崔令宜:“咳……咳咳!这不是还有《文宗经注》没修订完吗?之前夸下海口说过年前就能结束,不好耽搁。”
张松:“你……”
“咳咳!”崔令宜愁眉苦脸道,“平谨兄,我今日实在不便多言,见谅见谅……咳咳!”
“不好说话,那便不说了!”张松爽快道,“几日不见,你倒好像真是清减了一些!你看,早该听我的,学学游水,不就可以不受这罪了?”
崔令宜扯扯嘴角。
“怎么样,病好后,要不要我带你去学学?”张松热情地说,“我知道的嘛,你要面子,觉得游水有失仪态。可你瞧瞧,关键时刻,会游水的好处不就展现出来了?你可以不游,但不能不会呀!虽然初学者动作都比较滑稽,但你放心,我亲自教你,不会叫外人瞧见的!你还信不过兄弟我吗!”
崔令宜:“……”
卫云章,人家把你当兄弟,你倒好,没把人家当兄弟,自己会游水的事是一点儿也不肯说啊!
二人并肩往翰林院方向走去,一路上,张松的嘴就没闲着,一直在劝她学游水。直到
看到了翰林院的牌匾,张松才终于打住话头。
进了院中,青瓦朱檐,垂花彩绘,重门碑廊,文房厅堂,尽入眼帘,与卫云章讲给她听的一模一样。
崔令宜一边偷偷打量着翰林院内的布置,一边故意落后张松半步。张松跟谁打招呼,她就跟着跟谁打招呼。众人见了她,自然是一番嘘寒问暖,有好奇的想多问问那日的情况,崔令宜便开始咳嗽。
张松很自然地接话:“哎呀,度闲还咳着嗽呢,让他少说几句吧。”
崔令宜道:“我先走一步,免得留在此处,将病气传染给各位大人。”
张松:“度闲,要让人给你煮碗梨汤不?”
“不必了,多谢!”崔令宜根据卫云章先前的描述,辨认了一下他平日里办公的那间屋子,飞快地推门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长的桌案,上面堆满了书籍,还有一些已经写完的纸稿,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崔令宜翻了翻,找出卫云章所说的自己尚未写完的那一页,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而后又往砚台里加了水,端着砚台,一边磨墨,一边走到窗户边,偷偷听外面人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