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贺兰珏推门进来。
泻进来的夕阳将他皎月般清冷的身姿拉得很长。
郑雪吟瞪着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怔怔与贺兰珏对视了几秒,接着,就见贺兰珏冷漠如冰的眼神稍许松动,头顶仇恨值刷刷往回跳了数下,停在94的位置。
郑雪吟:“……”
不是吧,我哭你也掉仇恨值。
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谁让你进来的?”郑雪吟恼羞成怒。
贺兰珏一言不发。
林墨白将他放回来后,没有郑雪吟的吩咐,其他人不敢处置,他平日都是在这殿中歇息的,便径自回到了这里。
谁知撞上郑雪吟偷哭的场面。
床上还躺着半死不活的段非离,必然是为段非离的垂死而哭,这女子荒唐归荒唐,倒不是无药可救。
“你出去。”郑雪吟说。
贺兰珏不动。
一束流光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贺兰珏的掌中。
是出门猎食归来的冰魄剑。
剑身虹光缠绕,显然是饱餐一顿,气势汹汹,欲试锋芒。
郑雪吟双颊微微抽动,如临大敌,舌头都打结了:“你不会又要杀我吧?我暂时不能死,我要救非离。”
在看到段非离的过往后,她就坚定了要救段非离的决心。
与段非离结缘的是书中的郑雪吟,她承了原主的情,得段非离这份爱护,就该替原主履行责任,还段非离的恩情。
贺兰珏握在掌中的冰魄剑轻轻颤动着,确有将郑雪吟斩于剑下的气势。
听她提起段非离,贺兰珏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她那双红肿的眼上。
被眼泪洗过的双眼,澄澈如春江,映出窗外绯红的霞光,万千光影都分明起来。
这样的一双眼,不该是十恶不赦的人所有,可惜生在了她的身上。
贺兰珏杀意淡去,看了眼床上的段非离,声音如切金断玉:“将剑气逼出,他就不会死。”
“问题是我逼不出来。”郑雪吟现在不能运功,即便运功,剑气是楼少微所留,凭她的修为,也不可能逼出剑气。
“你的修为出什么问题了?”许久之前,贺兰珏就想问这句话了。
郑雪吟愕然:“你看出来了?”
贺兰珏眼底嫌恶再次涌上来:“不想说就不用说。”
“我说,我说。你肯与我好好说话,就是天大的秘密,我也要告诉你。”郑雪吟一改满脸的颓丧,没脸没皮地蹭了过来,“我被人下了名为‘七情伤’的禁制,动情便会伤及己身,为了你,我连续发作两次,激发出一团阴邪的气息,但凡运功,邪气便会如冰似剑,刺穿我的丹田,如今我的功力尽被这邪气压制,断然不敢轻易使出的。”
郑雪吟眼巴巴等着他头顶的仇恨值倒退。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丝动静。
这都不感动?
男二果然还是更喜欢看她滚台阶。
救非离
问完那句话后,贺兰珏不再理会郑雪吟。他走到一边,盘腿打坐。
郑雪吟在他对面坐下:“栖云台上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我的,我是断断不舍得交出去的。在师父面前的那番说辞,是为了保你,极乐宗的其他人你可以不信,务必要信我,真的,我会保护你。”
贺兰珏一直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郑雪吟说的口干舌燥,舔舔唇角:“也罢,你铁石心肠最好,这样将来无论是谁,都得不到你的心,就没有别的女子同我争抢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裾,又说:“我所作恶事,与非离无关,他不过是听从我吩咐,如今也得了报应。这里你爱住就住着,我的账你别算在非离头上,要是你有空闲,替我照看非离一二。”
郑雪吟并未说自己要去哪里,她行至大殿门口时,贺兰珏睁眼看向她的背影。
白衣女子裙摆在风中翻涌,像是天边的一抹雪白微云。
明月独悬天幕,撒下一地琉璃清辉。
郑雪吟踏着满地的月色,来到风阁前,告诉守卫:“麻烦替我通禀一声,我要见师父。”
一炷香的时间后,郑雪吟如愿见到了楼少微。
金碧辉煌的殿内,昏黄的烛火跳跃着,垂下的鲛纱帘后,一团人影慵懒地捧卷而坐。
楼少微刚沐浴过,披了件淡紫色的袍子,发未束起,倾泻如瀑,披散身后,尾部还有未干的水汽。
铜炉里的熏香袅袅腾空,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在郑雪吟的鼻端,淡淡的甜香,让人产生一种似醉非醉的昏睡感。
“师父。”郑雪吟单膝跪在帘后,开门见山地说,“请您放过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