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衾分不出来是不想接还是害怕接,踟蹰中手机熄屏了,很快第五次又亮起,这通电话大有不接通就一直打到底的坚持。
傅衾深呼出一口气接通,“喂。”
“大小姐的电话可真难打通。”傅敬斯的语气充满揶揄。
傅衾紧抿着唇不出声。
直到电话里头又响起傅敬斯冷冷的声音,“回国了怎么不联系我。”
傅衾垂下眼眸,看到拖鞋里鲜艳刺目的红脚趾,眼神微微涣散,说得话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恭喜你。”
那头傅敬斯明显一愣,嗤笑出声,“何喜之有?”
这不是他的作风,傅衾将眉头皱在一起,握紧手机。
以他的性格不应该打电话,即便打了也要表现的特别不耐烦,语气要冷如冰刃,就像把人推进三九天里凌迟。
“你有事就直说。”傅衾开门见山。
“八年不见,你倒是冷漠不少。”傅敬斯敲打着桌面的声音传到傅衾耳朵里,好像秒针的嘀嗒声,听得人心一紧,过了许久又传来一声轻微地笑,“不回来看看哥哥我么。”
八年,傅敬斯的声音依旧疏松懒散,透露着他的优渥、高贵、不可一世的态度,总让人有一种被俯视的低人一等。
傅衾舒展了许多,她身子向后靠,腿也伸展了些,记忆中熟悉的画面像放映灯一般全部在脑海里铺展开来。
她迟迟没有回答。
偏偏傅敬斯极有耐心等着她回答。
许久,久到她以为电话挂断了。
“你还在听吗?”
傅敬斯模糊地从鼻腔‘嗯’了一声回应她。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那为什么要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其实傅衾此次回国并不想再和傅敬斯见面,即便是见面也不想过早见。此刻她可以拒绝,却发现无法说出口,许久她松了口气,认命,“今晚我回去。”
“好,我让陈叔去接你。”
傅衾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没说。
她有时候会痛恨自己没出息,为什么面对傅敬斯时总是失去所有的原则。
晚上七点,陈叔将傅衾接到新吕湾。
新吕湾,傅家老宅,这里承载着傅衾八年的记忆,有开心的、伤心的、也有不能让人知道深埋心底的。
老宅和傅衾记忆里有了变化,以前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现在没了,除了回忆里有梧桐存在的迹象,眼前一点也找不到。
傅衾鼻腔酸胀,傅娄东去世时她并没有回来吊唁,原因是傅娄东临死前的遗言其中一条便是禁止她回国。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遵守。
穿过院子进到里面,屋内的装潢倒是同她八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这里的时间像似被静止,傅衾看着熟悉的一切觉得陌生。
某一刻傅衾感觉老宅像样板房,站在里面仿佛吸多了甲醛,让人头昏脑涨。她四下逡巡一圈看到了傅娄东的遗像,挂在客厅的正中央。
单看他的遗像是位安详的老人,可是细看他的眼睛却又股异常的犀利。
傅衾想这间房子留住了许多东西,却没能留住人的变化。
老宅仿佛没有人,偌大的别墅空荡的诡异,尤其傅娄东挂在中间的遗像,似有人刻意为之。
傅衾走到遗像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倒是孝顺。”背后传来缭绕又讥讽的声音。
傅衾跪着的脊背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僵硬了起来,她起身时依稀可以感受到骨骼的声音。
她不敢回头,仿佛置身在巨大的水缸里,等待黑暗中水淹没她的身子。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傅衾机械转身,看着他停在一步之遥处。
近得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傅衾瞳孔在他身上慢慢移动,看到傅敬斯睡袍敞开没有系,领子大开,胸口的起伏尽数落在眼底。
她只好错开视线观察地上铺得奥利维亚地毯。
余下的视线里傅衾注意到灯光打在他睡衣的绸缎上像柔水一般泛起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