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明朝中期,朝廷对私矿的管制已经大大放松,到了崇祯年间,更是已经管不过来,在京城周围、江南、山西等各地,都开始出现私人采矿者,他们自己开发一个矿坑,然后将采矿所得的四分之一上缴给朝廷作为矿税,朝廷也就舒舒服服的收钱,将煤矿交给私营老板来运营了,这也属于明朝末年资本主义萌芽的其中一个现像。
当然,嘴上说四分之一,实际上交的并不是四分之一,因为当时缺乏一个靠谱的统计办法,私窑挖了多少煤,官府怎么可能搞得清楚?
所以,最后交多少税,就看煤窑老板和主管官员怎么聊了,若是煤老板后台硬,这税自然就少,甚至不必交。
在这个大前提下,江南地区的豪商与官员勾结,几乎逃掉了所有的矿税,使得朝廷根本收不到钱。
这事儿闹到最后,一位大佬横空出世了,那就是魏忠贤。
这位九千岁虽然出过很多昏招,但也出了一个神招,那就是向江南地区的官员们经营的煤矿收税,不准他们再贪脏枉法,中饱私囊,逼他们把四分之一的利润吐出来交给朝廷。
这一个举动,也几乎得罪了江南地区所有文官……
冯隽想到这里,鼻血哗哗的往下流啊!
高一叶被吓了一跳:“冯大人,您的鼻血。”
“啊?”冯隽伸手在鼻子上用力一抹,血线在脸上画出了一条波浪形,可见他这一抹的时候,手颤抖得厉害。
他用有点僵硬的语气道:“李夫人要来承包咱们合阳县金水沟的煤矿么?这事儿……只怕……本官就不妨直言了,自从魏忠贤死后,朝廷在矿税这个东西上制定的新政策有点……咳……这矿有点不好操作啊。”
你能撑多久?
李道玄一听他的语气,就明白了。
魏忠贤已经被被斗倒了!
而魏忠贤留下来的那些政策,现在当然得一一推翻,尤其是那些涉及到文官集团利益的政策。
矿税就是其中之一。
江南文官不想交这个税,想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他们肯定就抬出了“士大夫不需要交税”这个古老政策。
而这么一搞,以前被他们承包下来的煤矿,就全部变成了他们的私人产业,全都不用交税。
这属于典型的“国家资源被私人侵占”,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眼光见识,或者说有一点点正义感的人,就知道这样做不对劲,这样搞下去的结果,必然是一群硕鼠驻空整个国家。
冯隽看来就属于那么“有一点点眼光见识,也有一点点正义感”的人,他不想“国家资源被侵占”,不希望高家村占了金水沟的煤炭之后,将煤矿“诡寄”在某个官员的名下,然后就顺势就将整个煤矿都吞了。
这事他做不出来!
李道玄笑了,这冯隽还挺有意思嘛。
他不怪冯隽对高家村有所提防,反而觉得,在他的位置有这样的提防才是个好官,若是完全不加思索,欢喜喜将煤矿送给高家村,那反而说明他是个昏官,那自己反而不能留他,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自己的一锅汤。
他越想要保护煤矿,不交给高家村,李道玄反而越看得起这个人,想将之收入麾下。他今天能拼命保护“旧明廷”的国家资源,今后才会拼命地保护“新国家”的国家资源。
李道玄开口道:“冯大人是担心我们高家村抢了合阳县的煤矿?”
冯隽听到“李夫人”这么一问,也不由得将表情严肃了起来:“李夫人,高家村对我合阳县有恩,这个本官是知道的,但煤矿这东西,不敢随意交由私人承包,这里面的道道实在太多了……”
李道玄微笑:“这样吧,咱们定个君子协定,咱们高家村在金水沟挖一天的矿,就会无偿拿出粮食来救济合阳县的老百姓一天,如何?”
这话一入耳,冯隽的心中又是一惊。
高家村出招了!
挖一天矿给一天粮,反过来想就是,如果不给他们挖矿,他们就断了对合阳县的粮食支援。
我的天!
这典型的一手面包一手刀,接还是不接?
冯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现在的合阳县是不能断粮的,一断粮全县老百姓都得饿肚子,三池刀削面也别想再吃到了,啊呸,我现在怎么会想到刀削面的?抓住重点!
老百姓一旦没吃的,第二个翻山月,第三个翻山月都会陆续出现,合阳老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生活,又要再一次破坏。
这样一想,如果能用金水沟的一点点煤矿,换来全县老百姓有饭吃,那也不亏。
这波高家村也许很赚,但我合阳县老百姓绝对不亏。
国家资源虽然有流失的风险,但国家资源难道不应该拿来给老百姓保障生活吗?
该!
冯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郑重和严肃,不苟言笑,认认真真,端端正正地道:“好,那本官就与你们定一个君子协定,你们援助合阳县一天的粮食,便可以在金水沟挖一天的煤矿,朝廷那边不管有多大阻力,都由本官来顶。”
李道玄微笑:挺好的家伙,那就这样吧。
其实不管冯隽给不给煤矿,李道玄都会救援合阳老百姓。再换一个角度来说,不管他给不给煤矿,李道玄都会去挖煤矿。
以冯隽一个小人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李道玄这个“巨大的天尊”。
他只是小小地逗一逗这个小人而已。
逗弄的结果还挺好的!
没有让他失望。
李道玄微笑道:“既然咱们谈好了,那我们就要去管理金水沟的煤矿了,冯大人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给封手令让我们带去给官窑的挖煤工人们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