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弱冠而薨。
谈善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他舌尖麻木,猛然惊醒一般后退。无数僧人从寺庙中跑出来,天苍苍云茫茫,巫鬼殿中阵法亮,光芒盛盖过太阳。
……
万事万物如走马灯闪过。
谈善在一瞬间想起了所有事情,在他十七岁那年的盛夏,他晕倒在课堂上,被紧急送医。事实上那并不是他第一次晕倒,他常年低血糖,第一次晕倒在浴室根本没有引起重视,他潦草地爬到床上睡了一觉,碰到了十岁的世子涧。那时候还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更多的事,出于对此事仅仅是梦的怀疑,他对内容进行了一定的记录。
在送医期间到检查结束的昏迷,是第二次。
术前他短暂清醒,对陪床的许一多说了一句话。但很快他被推进手术室,白灯和麻醉打下的漫长两个小时,那是最后一次。
接着他醒来,忘记了一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东西。他休整一年,带着空荡荡的脑袋重新上学,顺利进入大学课堂。
大学第一年的寒假,许一多问他要不要去姜王墓地。他拖着行李箱从破败车站下来,那天连日阴雨的扬沙县城是晴天,空气中传来秸秆燃烧的味道。
与此同时,庞大地宫下鬼的时间流转一千八百年,倾轧过他枯朽身躯。
湿雨如雾,他于剧痛中想起自己要找一个人,却不得脱身,遍寻无门。
但没关系,对方一定会来找他。他只需要等待,等待有朝一日有人来到他墓前,为他献上一束花,再带他回家。
他满心欢喜地等待。
他没有等到任何人。
在一个深夜,他赤脚,孤身走出冰冷地宫。
他见到了本该带他回家的人,承诺不会忘记他的人,承诺第一眼会认出他的人,和他在山风凄雨中对视,又平淡陌生地移开视线。
……
没有能改变过去的办法,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朝向既定轨道奔流向前。他因为脑部生病才会连接上一个陌生的朝代,思维暂住某一个同频率的人身上。
鬼的能力也并不是撕裂时空让他回到过去。
而是重现。
“你忘了太多事。”
谈善剧烈喘息,鬼和他一同注视千万年前自己肉身的死亡,“想问本宫为什么死?”
鬼笑了,说:“你该问本宫怎么继续活。”
谈善骤然扭头看他,鬼伸手环抱他,用冰凉的唇蹭了蹭他鼻尖,抱怨:“枇杷是酸的,酸得本宫五脏六腑一块儿移位。”
谈善张了张嘴,双颊藏着泪。
“对不起。”鬼看他要哭,探身亲他眼皮,想了想,记起一件万分重要的事,“养死了那只狗。”
鬼确实也忘记了不少事, 人的记忆储存功能太有限了,即使他拼命想要记住所有事也做不到。时间会让一切淡化,再淡化, 变成模糊而难以触摸的灰影。但他总还记住一些事, 譬如眼前这个人容易为世间一切生命的枯萎难过, 当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失去体温那一刻, 世子爷真是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