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上来时，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伸手逗孙女时，悄悄又要把扳指给商忆：“拿着。”

“我做实验，戴不了。”

她低着头回避，被对方握住手腕：“一一，你回去……”

“打仗本来就要兵分几路，一路被围困，如果其他人都去救，进了包围圈，那仗还有的打吗？”过分年轻的女孩子抬起眼睛，“舅妈觉得呢？”

回家路上她频频侧目，但季允之看起来情绪稳定：“怎么。”

“你要帮她处理那些钱吗。”她低下头，“太多了……迟早会出问题的。他们投资那么多电影电视剧，还不是被查出来了。”

“现在怎么什么都知道？”

“妈妈跟我说的。”她扭过脸，“我第一次知道，电影电视剧原来都是拿来干这个的。谁洗得多，效率更高，谁就拿奖。都是你们说了算。”

他笑一声。

“我不帮。”他知道她害怕，开口安慰，“弃子。不需要。”

“可是……”她还是揪着眉毛，“二舅舅年轻时候那么厉害，怎么说倒……”

“厉害？”

“他的发家史要上国内经济学课ppt的。”她小声说，“这样让人很害怕……”

“你知道以前他们怎么做生意吗。”他伸长手臂，在她鼻尖点一下，语气平淡，“亮身份拿内部消息，知道哪些公司要搞股份改造，协助上市拿原始股，等老百姓入场收割。房地产，航空航天，冶金船舶，这些年的半导体，换一头猪上去也能成功。”

“……好吧。”

“我只是想问，”她转过身，抬手握住他的手臂，“以后能不能不要帮忙做这些事了？万一……万一风水轮流转，他们本来就斗个不停……”

“哦，担心我。”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认真点。”她难得严肃，“你本来就是外姓人，如果出事，外公也会像今天这样袖手旁观的。”

他看她一眼。

“本来我们结了婚，但是我……”她不知道要怎么措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特别恋爱脑，没有什么特长，也帮不了你任何忙。而且我觉得……我觉得……”

他等她说。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声音低下去，“我管不了别人，但是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钱。再说，我年薪应该也会挺高的吧？”

他笑出声。

“我不想你出事。”她的声音有些抖，“我保证我的家庭一丁点麻烦都不会给你惹，我也保证我一丁点麻烦都不会再给你惹……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帮他们了，好不好？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的聪明啊。”

汽车停下来。

“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她重复这句话，“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她得到漫长的沉默。

“……如果确实很麻烦，会被他们盯上。”她继续说，“那一旦有问题，你要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他凝视着她的眉眼，终于开口：“回来干什么？”

她的护照早就被换好了。

“……我想要一辈子。”她的脸埋低，“我想一辈子，跟你的一辈子，真的很想要。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是能不能为了我……”

“早就。”

他先打断，而后重复：“早就。”

她慢慢回过神：“……婚后吗？”

“给你的都很干净。”他抬起手，指尖贴着她的眉骨游弋，“你说呢？”

那是很早之前了。她愣一愣。

“第一次，你站在树下哭。”他隔着一圈车内灯光看她，“说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我喜欢你。在那之后，我有活着的实感。”

她猛地抬头。

这真是他爱情的开始。

“我三十岁了。”他继续说，“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年龄没有任何意义。”

她抬手贴着他的手。

“现在意义也不大。”

……她真是服了。

这到底什么性格。

“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过去一天就会失去一天。”

“我是这么理解时间和年龄的。”

她咬着唇，半晌才笑起来：“……谢谢你。”

“谢谢？”

她马上改口：“是我爱你。我爱你。”

“……也应该谢谢啊。”她抱着他的手臂，“谢谢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他摇头，她不解。

“我本来就是你命运的一部分。”

细致而轻柔的吻落在眼睛上：“你也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